但沈淮珏依旧不信。
警方和医院查不出问题,他就自己去查,他辞去了体面的工作,放弃了自己的生活,每天魔怔了似的投入到这个案子里。
起初的一天,两天,还有人同情他;一个月,两个月后,开始渐渐有人在背后议论;直到半年后沈淮珏还陷在这件事情里,他于是慢慢地,慢慢地也变成了同村人口中的“疯子”。
孙宁把丈夫的变化全都看在眼里,看着他从意气风发逐渐走向憔悴疯魔,可是她却没有任何话能劝——因为她自己何尝不是这样,在语糯惨死、凶手又逍遥法外后,她何尝不是一堆只能勉强披着正常人的皮,行走世间的骨架。
——何况沈淮珏是亲眼看着语糯被那个人一刀刀活生生砍死的。
她原本平凡却美满的人生像是被定格在了准备做红烧鱼的那个晚上,等到想要再次往前走的时候,锅里只剩下了一块看不出原貌的狼藉焦黑。
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有一天,一个男人找上了她。
那天沈淮珏像平日里一样早早地就出了门,说要去找阿乙装疯的证据。敲门声响起的时候,孙宁有那么一瞬间甚至天真地以为是他真的找到了证据,然而等她开门时,站在门后的却是一个不大看得出年纪的男人。
对方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外套,那张立体精致的脸上挂着优雅无害的微笑,一开口,便是一记重磅炸弹:“这位可怜的女士,你想复活你的女儿吗?”
孙宁本以为自己会把这个来路不明、说话也莫名其妙的男人赶出去,但事实证明,人在绝望的时候往往会做出一些连自己都想不到的事。
她盯着那双深黑的眼睛,像是被撒旦蛊惑了的夏娃那样,怔怔地问:“复活……?”
“对,”男人弯了弯眼睛,低声道,“我有办法让你的女儿复活,但你可能要为此付出一些代价,你愿意吗?”
孙宁先是反应了两秒,理解了他的意思后,不顾一切地抓住了男人的手臂,如同在深渊里游走的人抓住了一束伪装成阳光的鬼火:“愿意,我愿意!只要能让我的语糯活回来,我怎样都愿意!”
“真的吗?”男人唇角的笑意不断加深,“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也没关系?”
听到这句话,孙宁突然清醒了一瞬。
那一刻她看着面前这个非常奇怪的男人,心里其实很清楚,这个世界上是不会有任何人有能力将已经死去的人复活的,面前这个男人会突然找上门来,背后大概率是有什么阴谋。
……但是。
这半年以来,连淮珏都已经被这件事折磨得不再是以前的淮珏,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。
她盯着男人深渊似的眼睛,良久,轻声问道:“你真的能把我的语糯带回来吗……?”
“真的。”男人十分真诚地点了点头,他淡淡地微笑着,从语气和表情里完全看不出任何欺骗的影子,“只要你按我说的去做,我保证会把她带回来。”
孙宁记得那天天气很好,透亮的阳光洒在男人白皙美好的脸庞上,让人有一瞬的恍惚。
恶魔的影子在无声无息间悄然落下,将一无所知地绝望乞求着的人类笼罩其中,她像抓住神明的裙摆一般抓住了恶魔的诱饵,最终点头道:“我愿意的。”
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,那天下午男人还将她带进了一个光怪陆离的异世界里;她明明自己也是个医生,却为了那一点可能会有的希望和对方展现出的特异能力,对男人说的话深信不疑。
男人告诉孙宁,复活语糯需要进行献祭,她要在医院那种阴气重的地方自焚,以自己的生命完成对语糯的献祭,并且不能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。
孙宁答应了。
那天晚上,她像很久之前、一切都还没有发生的时候那样,给沈淮珏烧了一条鱼。她做了一桌沈淮珏爱吃的菜,最后睡觉前,还久违地给了他一个拥抱。
她轻柔地抱住他,在他的额头上最后落下了一个吻,克制住自己的眼泪不要落下。
她说:“我爱你。”
那天晚上的月亮其实也很亮,可是那时陷入魔怔的沈淮珏已经失去了察觉到孙宁异常的能力,他不知道在他一心想要让杀人凶手伏法的时候,他连他最后唯一的妻子,也将要失去了。
第二天孙宁和往常一样去了医院,她认真完成了所有的工作,给窗边的盆栽浇了水,随后正打算去医院楼顶的天台,按照那个男人说的话自焚,就在这时,一位医生突然神色焦虑地进了她的办公室。
对方拧眉看向她:“院长,医院的门不知道被谁锁上了,我们试了好几次都打不开。”
听到这话,孙宁心里不知怎的生出一股和语糯出事的那晚很像的、很不好的预感:“锁上了?”
“对,您去看看吧,不知道用备用钥匙能不能打开。”
他们下去时,一楼大厅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,孙宁手里的确有备用钥匙,但打开那扇紧锁的大门后,他们才发现医院门外还不知道被谁挂了一把大锁,一看就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