伤口虽然没有愈合,却是止住了血。
老妇人心善,就这么大半夜继续喂它。
金甲鳄王心中感叹,千言万语说不出来,它此刻已经瞧了出来,这百岁的老妇人,怕是白天去做漂洗的活计,是争抢不过别人的,河岸虽宽,可若是有个磕碰,只怕就要失足落水。
深更半夜,反倒是轻松一些。
至于为什么百岁老人会到这般田地,左邻右舍亲戚朋友为什么不帮衬一二,金甲鳄王却是没气力再去想。
“我少时丧父、中年丧夫、老来丧子,也没有几天活头啦……”
老妇人这一声温言感慨,让金甲鳄王顿时身躯一颤,它顿时明白,原来不是左邻右舍亲朋好友不帮,而是老妇人已经不想再跟旁人打交道,见多了别处的一家团聚、其乐融融,只会徒增伤心。
“嘎嘎嘎嘎……”
金甲鳄王想要说话,结果自己改变面目之后,只能跟小鼍龙、猪婆儿一般发出鸭子叫声。
“能叫唤,兴许就能活了。”
给了最后的祝愿,老妇人将最后一点米糕糊糊喂到了金甲鳄王口中,然后拄杖起身,柔声道,“猪婆儿,要活下来噢……”
说罢,老妇人拉着小车,又是缓缓向前,到了宽敞的水栈处漂洗粗纱。
金甲鳄王见状,心中有感,便寻着老妇人的河畔小屋而去,寻了一会儿,便见小屋旁边就有坟冢,一个写着夫,一个写着子。
夫名洪甘来,想必这是“苦尽甘来”之意,只可惜已经亡故六十年,一甲子过去,也没见甘来。
子名洪长生,显然是想着儿子能够多福多寿,奈何也亡故四十年,四十年,转世投胎都是不惑之年。
金甲鳄王想着过往种种,又想到魏大象那惊人神通,再想到自己沦落至此后,甚至最后挣扎都想着咬救命老妇人一口,这莫不是丧尽天良又报应加身?
想不通想不穿,正待离开时,忽地心中起了一个念头:那老妇人都百岁了,深更半夜去河边,万一摸不清冷暖东西,落水该如何是好?
这念头一起,它本该爬着离去的身形,竟是定住了。
“俺堂堂妖王,怎的扭扭捏捏拿不定主意?!”
“走了走了,那魏大象厉害,俺若是被他瞧见,怕不是烤了吃……”
嘴上这般说着,身形却是扭头往河边去了。
爬了一段,金甲鳄王又是叫道:“俺是失心疯了么?那老太婆都已经一百岁,凡人活到这个岁数,怎么地也是活够了,俺又计较个甚么!”
扭头,又准备离开。
可爬了一段,又是烦躁地转身:“不行,俺老鳄一代妖王,岂能跟臭猴子一般不讲究,正所谓‘吃人嘴短’……”
说到这里,它抬起爪子摸了摸:“是短小了些。”
小鼍龙的嘴巴,可不是比大鳄要小得多?
金甲鳄王甩了甩头:“她便是死了,也就是一个凡人,俺操心个甚么。人族生老病死,本就是循环不停,但愿她落水死了投个好胎,也就是了。”
转身又准备离开,可爬了两段,又叫道:“俺真是傻了,她是个百岁人瑞,岂不是上好血食?吃了便得福气,兴许道行大增,修为瞬间恢复,再回沃州老家也不迟。”
连连点头,很是满意,下定了决心,便晃晃悠悠慢慢吞吞忍着尾巴骨的疼痛去了老妇人漂洗粗纱的河畔。
只见老妇人缓缓蹲下,将粗纱放在水中来回涤荡,干净了之后,这才拿起来,缓缓拧干,然后放回小车中。
金甲鳄王就这么趴卧着,一动不动,看她漂洗,等粗纱洗完了,竟是又拿出几件脏衣服,一看便知道不是她自己的。
也算是有见识,金甲鳄王顿时知道,这老妇人还接个帮人洗衣的活计,以此为生,苟活于世。
“嘿,这慢手慢脚的,难怪要大半夜过来,怕不是洗上一个时辰才能洗好这一点儿。”
快到子时,老妇人终于洗好,然后拉着小车,拄杖佝偻缓缓前行,返回自己的小屋,将这些东西晾晒起来。
金甲鳄王全程跟着,却是忘了吃她,等江北传来动静,这才想起来居然在此地逗留太久,那魏大象要是过来,怕不是剁了它。
当下就要张开嘴巴冲出去,可嘴是张了,身子是一动未动。
这当口,老妇人在乌漆嘛黑的院子中,找了一张椅子坐下歇息,只是喝了水,却没有吃东西。
金甲鳄王一时无语,心中暗道:俺须等她吃饱了圆润了,再吃她也不迟,如此入口更好一些,免得寡瘦塞牙。
只是老妇人大概饿得厉害,多了几碗水,然后摸进屋子,就着星光眯着眼睛上床歇息。
“这老太婆,怎的不知道生火做饭的?!饿着肚子像个甚么!”
金甲鳄王顿时怒了,“睡着了就能不饿?醒了不还是腹中空空?早些吃喝饱了,俺也好早些吃了你!”
于是它便在水中叼了几条肥鱼上来,甩在院子里,奈何老妇人忍得住饿,竟然真的睡