忍无可忍,从背后狠狠扭了银珠一把:“水凉了,快出去换热水来。”
银珠端着铜盆,一边走一边嘀咕:“明明温度刚好啊,怎么就凉了?”
银珠走后,剩下几个侍女面面相觑,相视而笑。虞清嘉眼观鼻鼻观心,就当什么都没听到。
侍女们也不敢过分,都看破不说破,默默替虞清嘉绾发。白蓉从首饰盒里取了一套新的钗环,心里悄悄嘀咕,玉簪钿头都敲碎了,这得有多激烈啊。
三月,武平皇帝国丧结束,邺城再度夜夜笙歌,纵情享乐。城中豪富忙着享乐,前朝也不轻松,出征北周已成定局,六部忙着做出战准备,忙得热火朝天。
四月初六,钦天监祭了天,送北齐十万大军出征。
这一战非同小可,耿笛领左三军,徐昂领右三军,慕容檐亲率中军三万,何广作为中军参谋随行,邢章领后军垫后,接应粮草。前中右三个军阵中各有骑兵、步兵、重甲兵、弩兵等,根据主帅风格不同各有侧重。朝中紧张庄严的备战氛围也感染到城中享乐至死的贵族,看到这十万赳赳铁骑,其他人也不知不觉凝重起来。
出征前那天晚上,慕容檐抱着虞清嘉一遍又一遍折腾,她几乎刚合眼,慕容檐出发的时间就到了。慕容檐本来不让人吵醒她,可是虞清嘉还是强撑着身体爬起来,亲自替他穿上玄黑战甲,束金色发冠。
慕容檐从六镇起兵时穿的是银铠银冠,万军之中独他一人风流俊逸,美如谪仙。现在慕容檐已经经历了两个皇帝,成了当今圣上的叔叔,总揽朝纲的摄政王。他的这一身战甲色泽玄黑,浑无杂色,头顶的金冠华贵庄重,黑与金碰撞在一起,杀伐之气扑面而来。
虞清嘉亲手为他整装,众多婢女扈从肃然陈列两侧,屏气敛息,没有人敢说话。虞清嘉纤细的手指放在冰冷的玄甲上,有一种难言的引人破坏的欲望。
虞清嘉将最后一块战甲系好,她后退一步,笑着对慕容檐说:“好了。”
“我等你回来。”
慕容檐沉默无言,他定定看了虞清嘉很久,突然俯身抱住她,用力之大,都硌的虞清嘉生疼。好在慕容檐很快就放开,他低低地说了句好,就握起一旁的宝剑,快步向外走去。
城外,三军恭候已久,因为皇帝年幼,三公三师代帝送摄政王叔出征。太师亲自斟了酒,送慕容檐出行。虞清嘉带着幕篱,站在城门上远远看着这一幕。
慕容檐不饮酒,他身边的副将代为将酒一饮而尽,掷杯为誓。身后大军顿时发出震天撼地的号声,慕容檐对着几位老臣一点头,翻身上马,动作利索又充满力量,仿佛那一身铠甲在他身上根本毫无重量。
满朝文武、十万大军都站在地上,微微仰着头,注视端坐于马上的慕容檐。战马早就等着了,它顿时兴奋地刨了刨蹄子,慕容檐单手勒住缰绳,阳光照在玄黑色的战甲上,流转出炫目的光。
慕容檐抬手,嘴唇微动:“启程。”
虞清嘉难以形容那一瞬间的震撼,千军万马沉默如铁,却因为他的一句话,宛如惊雷,轰隆隆一声一齐跨上战马,步兵举起武器,齐刷刷朝北周的方向走去。
这便是北齐的摄政王,权倾朝野,年轻气盛,世无其二。
城门上风大,虞清嘉不知道站了多久,长及膝盖的幕篱猎猎飘动,露出一截繁复华美的王妃服饰。数十名侍女跟在虞清嘉身后,白蓉低声说:“王妃,风大了。”
虞清嘉微不可见地点点头,道:“走吧。”
真相
慕容檐出征那天声势浩大,给众人狠狠下了个马威。京城由此安静了一段时间,等天气越来越燥热,有些人的心思也浮动起来。
这段时间慕容檐不在,皇帝太小无法理政,宋太后慢慢动起垂帘听政的念头。
七夕时,宋太后在宫中设宴,邀请京城众公侯世家的女眷来宫里乞巧。虞清嘉到时,武德殿已经坐满了人,衣香鬓影,百花争艳,一派热闹。
大殿里静了静,随后无论门第,无论老少,两边女眷次第站起来给虞清嘉请安。
“请王妃安。”
在场众人,唯有宋太后稳稳坐在最高处的座位上,等虞清嘉走近了,她才笑着点点头:“琅琊王妃来了。”
“太后安好。”虞清嘉亦简单地回了一礼,随后理所应当坐在客位首席。宋太后笑着,和虞清嘉寒暄这段时间的近况。
这三个月慕容檐不在,京城中唯有虞清嘉一个女子,许多人心思都活络起来,就如宋家。老虎不在家,猴子称霸王,连着过了几个月舒心日子,宋家的心越养越大。宋家人渐渐觉得,他们家和琅琊王府也没差什么,慕容檐在的时候,强逼着他们唯首是瞻也就罢了,凭什么现在还要压他们一头?
虞清嘉感受到宋太后话里话外的针对,心里暗笑,柿子真会挑软的捏,这些话,宋太后怎么不在慕容檐跟前说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