尸走肉。不像现在,秦恪拥有强健的体魄,光明的未来,可以自由行走在阳光下,随意去任何想去的地方。
秦惟送走萧陵等人,不敢放松,立刻去看秦恪留下的手札、案卷。他翻了没一会,听到仙侍传话,说李朝歌和人打起来了。
打起来了?
秦惟赶到现场一半是为了维护人设,一半是真心好奇。自古以来有人的地方规矩都差不多,新人进入环境后最要紧的就是低调做人,讨好前辈。李朝歌刚来第一天,就敢和人打架?
他坐在高台上,看着李朝歌以命相博,只是因为对方说了秦恪的闲话。萧陵在旁边看热闹,故意调笑地问他:“秦恪,活了这么多年,还是第一次有女人为你出头吧?”
秦惟无奈地叹了一声:“没错,还真是头一遭。”
之前从未有人为他叫过屈,出过头。一来他是大公子,无人敢苛待他,二来秦惟算无遗策,众人只会防备被秦惟算计,还真没人担心过他。
后来他成了国君,又成了皇帝。他习惯于听别人诉苦,出面保护别人,从未有人挺身而出保护过他。在秦惟的印象中,女人要么尽态极妍,要么梨花带雨,他似乎没有见过第三种情况。他的母亲美则美矣,但严苛到近乎神经质,秦惟和秦恪的童年都说不上愉快。后来的王后、妃子长相家世各不相同,但仔细看看,都是一个样子。
她们都在算计他,要求他,即便哭,也哭得楚楚可怜,付出和索求都是拿捏好的。秦惟也习惯了这种相处方式,后来他去给李朝歌送药,他本来预料李朝歌会和他要求什么,结果除了被莫名其妙骂了一顿,其他并无收获。
秦惟第一次遇到对他无所求的人。因为无所求,所以他瞬间失去了对对方的控制力。喝药时,李朝歌又来了,她故意激怒他,却又始终对他寸步不离,秦惟低头的时候,能感觉到李朝歌望向这个方向时,眼神中的脉脉温情。
秦惟突然就有些羡慕秦恪。即便得知秦恪成了天尊的时候,秦惟心里也只有愤怒,没有羡慕。秦恪看似失去了很多,但回头想想,他什么都没有失去。
健康,长生,权力,地位,他都有。即便成了仙人,不得不割舍掉七情六欲,但也有人真诚而热烈地爱着他。
而秦惟呢?大浪淘沙,红颜枯骨,到如今,他还剩下什么?
秦惟渐渐习惯了这样的日子。他习惯于每日一睁眼,就有人在不远处等着他;习惯于喝药时,李朝歌总要阴阳怪气地挤兑几句;习惯于他看案卷时,李朝歌坐在另一边,静静做自己的事情。
秦惟刻意忽略掉那些不合理的地方。比如他给李朝歌上药时李朝歌本能躲开的手,他靠近时李朝歌有些僵硬的身体,他碰到李朝歌的肢体时,她总会借各种机会避开的动作。秦惟说服自己,可能是因为秦恪太木讷,李朝歌还没有习惯男女接触。也可能是因为李朝歌和秦恪刚吵完架,李朝歌心里还有芥蒂。
其实,哪有那么多可能呢。秦惟没有想到,有朝一日,他也会自欺欺人。
李朝歌陪他度过的短短六天,是秦惟有生以来难得的宁静时光。不需要和对方斗智斗勇,不需要盘算对方的话,不需要防备身边人,李朝歌所说所做皆是字面上的意思。秦惟一个拥有过很多女人,连孩子都有不少的帝王,竟然愿意陪着李朝歌过家家。两人纯情的像是情窦初开的年轻人,连手都不碰一下,夜里共处一室,就只是说话聊天。
秦惟觉得秦恪有点可笑,成婚那么久身体接触还停留在这个层次,秦恪怕不是真有什么问题吧。但另一方面,秦惟又很珍惜这种纯粹的温情。
不含任何身体欲望,只是单纯的喜欢。秦惟后来回想,大概是因为他从未得到过吧。
所以遇到的时候才那样珍惜,不舍得打碎,也不舍得怀疑。
最后一天,他们两人在窗前看日落。提到人间时,李朝歌眉眼中满是落寞,嘴里却说不在意。秦惟望着天边云霞,当真动起了一生一世的念头。
这是他十二三最莽撞的那个年纪,都嗤之以鼻的蠢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