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贞始终垂着头,看起来畏首畏尾,哪有丝毫公主的样子。她自嘲说:“不过一天天捱日子而已,左右都是孤独终老?,没什么差别。父皇和?天后身体康泰,大唐政通人和,便是我最大的福气了。”
李善说不出什么话来。天后是他的生母,天后所做一切都是为了他们,李善不能指责自己的生母,然而李贞流落到这个境地,又和?他脱不了干系。
李善干巴巴点头,道?:“父皇一切安康,长姐尽可放心。长姐衣食可还富足?这是我的一些心意,长姐收下吧。”
李善解下自己腰上的袋子,压根没有看里面有多少钱财,直接递给李贞。李贞没有接,她两只手紧紧捏着,道?:“我身份卑贱,不敢收太子之?物。”
李善手?里的东西落空,他叹了一声,把钱袋放到内侍手?里,说道:“长姐不要说这种话,无论如何,你总是父皇的女儿。这些东西不算什?么,长姐留下吧。等过一会,我让东宫给你送些家用来。”
李善说完,不忍再看李贞,转身走了。撑伞的内侍连忙跟上,侍奉太子的队伍浩浩荡荡离开,一个内侍留在最后,把钱袋交到李贞手?里:“大娘子,这是殿下的心意,您收下就是。娘子安康,奴才告退。”
因为天后的缘故,内侍不敢称李贞为公主,只能用大娘子含糊其辞。大公主是风光无两的盛元公主,李贞算什?么?天后没说李贞是公主,谁敢当李贞是公主。
内侍不敢有丝毫马虎,天后在后宫耳报极多,若是今日之事?传到天后耳朵里,他们这群人就得死。内侍说完话,连久待都不想,赶紧束着手?走了。
那群人转眼走远,雨水滴滴答答从房檐落下,从未停歇。李贞手?指捏紧了那个绣着金线的锦囊,瘦弱的指关节都捏出青色。
李善回到东宫,太子妃卢氏等在门口,瞧见他回来,连忙迎出来:“殿下,您怎么现在才回来?殿下身上湿了这么多,你们是怎么伺候的?”
太子妃含怒看向内侍,内侍们叉手低头,不敢回话。李善在风雨里待了那么久,身体委实受不太了。太子妃看李善脸色不好,试着碰了下李善的手?,顿时大惊:“殿下您的手?为什么这么冰凉?快传御医来。”
幸而李善身体一直不好,东宫时常备着药,一阵人仰马翻后,御医收了手?,起身对太子妃说道:“回禀太子妃,太子湿寒入体,恐怕需要静养一段时间了。”
太子妃听到这些话,内心长长叹气。又要静养,太子刚刚才修养了一段时间,今日好不容易精神起来,转眼淋了场雨,又病了。
太子妃不由想道,天后已经四十三岁,每日批折子到深夜,第二天卯时又生龙活虎上朝,太子的两个妹妹,一个盛元公主上天入地无所不能,另一个广宁公主也跑跑跳跳,从小就没生过病。听说武家这一支身体都好,天后的母亲杨夫人都八十多岁了,依然精神十足。武家人难得有一个优点长寿,偏偏没传到太子身上,太子才二十岁,身子骨已经比皇帝都不如。
李善靠在塌上,脸色苍白,颇有些有气无力的模样:“我这个身体太没用了,等明日传到父皇耳朵里,又要劳烦长辈们为我担心。”
太子妃即便满心不虞,此刻也只能好生宽慰李善:“殿下您勿要多虑,安心养着就是了。圣人和?相公都是为了你好,你身体康复,他们才能宽心。”
李善悠悠叹气:“我这身体从小就是这样,这些年也习惯了。只是心中愧疚难安,我身为太子,却无能为父皇分忧,反而要劳累长辈操心我,实在枉为人子。”
涉及皇帝,太子妃不敢轻易评判,只能轻声说着她自己也不信的安慰话。太子妃有意转移李善注意力,说道:“前两日盛元公主迁公主府,今日送来了礼盒。妾身正在拟回礼礼单,殿下您要看看吗?”
李善挥手,说:“不必,这些事?你来做主就可。”
李善身体不济,连朝廷政务都处理不过来,哪有时间关心东宫内务呢。东宫内部管理及人情往来,都归太子妃一手?包办。
太子妃应下,看神情已然习以为常。这本是一件小事?,但是太子詹事听了,顿了顿,拱手说道:“殿下,古往今来从未有公主未婚而独辟府邸的先例,盛元公主还没有成婚,便搬入公主府,每日外客来往不忌……恐非合礼之举。”
李善也觉得不合礼法,一个未婚娘子自己在外面住,这叫什么样子?但是皇帝和?天后允许了,还能怎么办。
太子舍人听了,也跟着说道:“是啊,不只是公主府,圣人对盛元公主简直有求必应。听说今日,圣人连北衙府兵都给盛元公主了。圣人专门给盛元公主调了一千人,供盛元公主随意差遣。女子参政本就不妥,盛元公主还染指兵权,长此以往,恐生祸患。”
开了一个头后,东宫属臣纷纷说起李朝歌的事?。他们的不满已经积压了许久,只是以前碍于太子,不好直言。如今,李朝歌在民间声望极高,大街小巷都在谈论上元当日盛元公主擒马的壮举,甚至有戏文编出来唱。幸而李朝歌是个公主,如果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