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明恪微微颔首:“是在下?。”
天后笑着接话:“顾公乃国之栋梁,我?拜读北朝史?良久,越读越钦佩顾公之渊博明理。能见到顾公的后人,实乃我?之幸运。”
“天后谬赞,愧不敢当。”
“顾公著史?是功盖千秋、惠及后代的盛举,受再多赞誉都是应该,有什么当不得?”天后视线扫过?顾明恪,柔和问,“听裴大郎君说,如今你已经在修撰隋史?后篇了??”
这是原本的顾明恪修的,并不是他。但秦恪如今用的是顾明恪的身份,倒也不担心顶替别人的功劳,于是他微微垂首,说:“不敢称修撰,不过?略通一二,斗胆完成?先祖遗愿罢了?。”
天后喜欢读书,尤其喜欢读史?书,她?即兴问了?几段北朝史?,发现顾明恪对答如流,完全不是他口中的“略通一二”而已。天后愈发满意?,对众人说:“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才?学,不愧是顾家之后,不坠其祖其父威名。你今年多大?”
顾明恪心里叹了?口气?,表面上?依然平静坦然,道:“上?月初满十八。”
“十八。”天后听到这个年纪眼神微动?,露出思索之色,“只比裴纪安大一岁。你平时都看些什么书?十八岁便有如此积淀,委实难得。”
顾明恪听别人称赞他年轻,实在很尴尬。但是任务在身,他又不得不把这个年轻病弱的才?子人设继续扮演下?去:“天后过?誉。我?平日并无定例,经史?,杂文,律疏,都看一些。杂而不精,让天后见笑了?。”
李朝歌听了?挑眉,杂而不精?随便看看?李朝歌最受不了?这种?强行谦虚的人,于是对天后说:“天后,他的话只能信前半部分。他随口便能引用律文,他若是都对律疏不精通,那天底下?就没有精通的人了?。”
“是吗?”这下?皇帝和天后都来了?兴致。如今儒学盛行,再加上?礼法话语权都集中在世家手?里,洛阳里懂四书五经的郎君多,但是懂律疏的,少之又少。天后问:“你竟然懂疏义?你会多少?”
顾明恪实事求是地说:“略微了?解过?,不算精通。”
李朝歌一听这话又想翻白眼:“顾郎君,自谦也有个度。你这叫不算精通?”
顾明恪抬眸看向李朝歌,静静道:“承蒙公主看得起,但在下?对唐律当真只是粗通皮毛,略有了?解。”
顾明恪这话并没有说错,他在天界主管刑律,千年来未出一次差错。相比于他的老本行,他对人间的永徽律,真的只是略有了?解。
天后和皇帝颇有些刮目相待的意?思,他们最开始以为这个人只是长得好,没想到除长相外?,他的才?学、武功、谈吐样样不差,更?难得的是,他还通识律法。
天后一力推行科举,想打破汉魏以来门阀世家垄断朝堂的局面,真正让全天下?的人才?为己用。其中科举,便是天后最重视的举措。她?几次建议皇帝扩大科举选士的规模,除了?明经、秀才?、进士外?,她?还增设了?武举、明法、明算等科目,想选拔专门的武功、律政、算术人才?。只可惜并不被人重视,如今朝中官员依然以世家推举为主,靠科举考上?来的,寥寥无几。
天后试探着问了?几句,发现顾明恪思路清晰,条理分明,完全不像是自学成?才?的少年郎,反而像是经年的老手?一般。天后大为惊喜,立刻对顾明恪说:“难得你有这般天赋,大理寺常年缺人,你这等才?华不去大理寺,委实埋没了?。顾郎君,你有没有想法,去试试礼部的明法科?”
明法科是专门考律法的,冷门中的冷门,每年报名的人屈指可数,而能考过?的,就更?是凤毛麟角。
裴纪安皱眉,担忧地望向顾明恪,想示意?顾明恪拒绝,又怕太明显被天后发现。和天后走太近绝不是好事,而且,天后推荐人去考明法科,本身就是毁人前程。
以裴家的名望和人脉,顾明恪完全可以推举做官,为什么要像寒门子弟一样参加科举,岂不是叫人笑话?就算为了?证明自己的才?华而去科考,也该报正统的明经、进士,不伦不类的明法科算怎么回事?
裴纪安暗暗焦急,李朝歌听到“大理寺”这三个字,表情也不对劲了?。她?看看一脸期待的天后,又看看似乎在考虑的顾明恪,颇想告诉顾明恪别去。
她?对科举没什么意?见,靠考试升官发财,这是能耐。而且别看现在科举不上?不下?地位尴尬,等再过?几年,朝堂就是进士的天下?了?。
世家独揽朝纲的时代终将过?去,未来,属于广大的平民百姓。顾明恪参加科举可以,参加明法科也可以,但是,不能去大理寺!
李朝歌前世四面楚歌,树敌无数,但是她?最看不惯的,当数大理寺。镇妖司捉妖邪,而大理寺断讼狱,看似泾渭分明互不相干,实则,两家职权重合的厉害,抢案子抢的尤其凶。
毕竟一个命案发生的时候,谁知道这是人命凶杀,还是妖邪所?为?而且,不光涉及断案,刑狱权,提审权,定案权,方方面面都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