女人动作蓦地一顿。
探入房间的月光砂纸一样惨白,月光照不到的地方却依旧浸泡在海底一般的深蓝里。小司予看着女人的眼睛,对方却逃避似的移开了视线,没有给他回应。
他于是又缓慢地、低声地问了一遍:“你要去哪里,妈妈?”
过了不知道多久,女人的声音才从夜色里传来:“……妈妈哪里也不去。”
“真的吗?”
“嗯。”她眼里含着泪,轻轻点了一下头,“真的。”
“那你今晚可以陪我睡吗?”
小司予想起什么,难得有点急切地抬起了包着纱布的手,小声问:“我的手有点疼,你今晚可以陪我睡吗,妈妈?”
他漂亮的眼睛里带着一点请求的神色,这是很长时间以来,他第一次在女人面前喊疼。
女人终于还是动容了,她在他身边躺下,温热的手臂将他环抱在怀里。小司予从这个姿势里获得了为数不多的一点安全感,终于在母亲的怀抱里重新睡了过去。
他本以为这样就可以留住她的,就像很久以前他第一次在司寒弈的“实验室”里撕心裂肺地喊疼的时候,她曾经疯狂地冲上前去,试图护住自己。
可是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,他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。
卧室里的窗帘依旧紧闭着,仿佛昨天半夜探进房间的月光只是一个过于逼真的梦。小司予赤着脚下了床,白皙的脚趾陷在地毯里,一步步向着门口走去。
这个点司寒弈还没起床,偌大的别墅里一片空寂。清晨冷白的阳光洒进客厅,他若有所感地走向母亲的房间,走到那扇紧闭的房门前时,却像是害怕着什么一样,迟迟不敢开门。
阳光的角度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点变换,静得一丝声响也没有,直到小司予的脚已经快要站麻的时候,听到二楼司寒弈的房间里传来了细微的动静。
他的眼珠轻轻转动了一下,终于抬起手,在那个人下楼之前,推开了面前的房门。
和他的卧室不同,母亲卧室的整体色调是米白色的,浅色的窗帘,浅色的床单,窗台上还放着一捧向日葵,一眼看上去格外干净。
然而此时此刻,这纯粹的白里,却混入了一大片刺眼的红。
空旷的卧室一角摆放着一架三角钢琴,母亲就靠在钢琴上,一只手从钢琴凳上垂落下来。
她身上还穿着昨晚陪自己睡觉时穿的那条白色睡裙,那片刺眼的鲜红就是从她的手腕上流淌下来的,从一根红色的线,逐渐蔓延成一片红色的海。
小司予赤着脚踩进海里,鲜红的海水淹没了他的脚底,他一步步走上前,看着闭着眼睛趴在钢琴上一动不动的女人,过了不知道多久,才如一只被人弃养的小动物一样蹲下身,缓缓伸出手,碰了一下女人的脖颈。
——那个地方已经失去了往日的温度,彻底凉了下去。
满目刺眼的红里,唯有窗台上的向日葵灿烂地开着,他安静地蹲在那,像是这一辈子都无法再走出那片血色。
王阮陷在他的回忆中,在那一刻清晰地感知到了小司予的情绪。
他静静看着女人失去了生气的面庞,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,心里想的却是:
要是昨天晚上我没有醒就好了。
要是昨天晚上,妈妈手里的刀真的刺进了我的胸口,那就好了。
记忆到此结束,王阮一个激灵,猛地从这段场景中抽离出来。
纯白卧室里大片蔓延开的血迹依然清晰地留存在他的脑海中,现实中的时间却不过转瞬而已。
他偷窥司予的记忆,原本是抱着某种不可言说的龌龊念头,没想到却看到了一段这么……
阴沉到让人心里发毛的过往。
他回过神来,几步之外,司予没有任何温度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。
那目光阴冷得如同一条剧毒的蛇,某种毛骨悚然的预感顿时顺着脊背蹿向四肢百骸——他看到司予的手里,握着一把窄刀。
王阮瞳孔骤然一缩。
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,那把刀……就是司予记忆里,他母亲自杀前的那晚,曾对准过他心脏的那一把。
找死
秦夺他们刚处理完外面剩下的几个人,一进教堂,就见司予面色冰冷地站在原地,目光分毫未动地看向不远处的王阮。
他的脸色从来没有那么难看过,秦夺快步走上前,低声问:“怎么了?”
“……不,没什么。”
司予摩挲着手里的刀柄,将目光从王阮身上收了回来,淡声道:“走吧,去交任务。”
秦夺眯了一下眼睛,知道司予这态度多半是问不出什么来的。他回头瞥了一眼阴影里的王阮,王阮一动也不敢动地站在原地,已经被司予刚才那个眼神吓傻了。冷汗不断从毛孔里往外冒,直到保卫者阵营的几人走到供台前去交任务时,他紧绷的脊背才一点点松了下来,从胸腔里缓缓挤出一口气。
司予抱着玻璃容器放到供台前,供台上的蜡