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但你不一样。你挥刀的时候既快又狠,没有丝毫拖泥带水,就好像对这种事早就已经做过成百上千次,已经习惯了一样。”
秦夺直视着他的眼睛,不容丝毫躲闪:“你没有任何愧疚、后怕,就像孩子砍瓜切菜一样——你甚至乐在其中。我很好奇,司予先生,这是为什么?”
司予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,有那么一瞬间,那张工艺品般的脸看上去像是全然凝固了。
他的瞳孔深得可怕,明明是很清浅的一双眼,看进去的时候,却如同一摊黑泥,一不留神就让人一整个的陷进去,踩不到底。
然而那只是一瞬间,下一刻,他就温和优雅地笑了起来,不答反问道:“那你呢?
“秦夺先生,你那样淡然、从容……又是经历了多少死亡才造就的呢?”
“或者我应该换一个问法?”他的手肘柔软地搭上了秦夺的肩膀,静静注视着对方的眼睛,“你对杀人这样敏感,那你又亲手参与了多少起死亡呢?”
芦苇荡
问完这一句话,他稍触即逝地从秦夺身边退开,向后靠在走廊的墙壁上,在灯光下露出了脆弱的喉结。
秦夺没有答话。
司予等了几秒,像是突然失去了兴致,语气冷淡地说:“秦先生,每个人都有秘密,我想你也一样。揭别人的底并不是什么有趣的事,对一个人产生好奇,可不是什么好的预兆。
“还有,我竟然不知道,原来在秦先生的认知里,那种连五官都没有的东西,居然能算得上是‘同类’吗?”
他说完,率先往前迈开了步子,也没管秦夺有没有跟上来:“走吧,搜证去了。”
大厅门外原本正对着司予来时的那条路,然而眼下路已经消失了,只剩下一片被雾气覆盖的荒野。
荒野上的枯草已经有半米高,黄压压地一大片,一直延伸到远处的山岗。天色依旧晦暗,天光透不过低压的云,像龙卷风来临前濒临破碎的平静。
剧院右侧有一大片灰白色的芦苇荡,司予的身影轻盈地在芦苇荡间穿梭,时隐时现,像一只黑白的鸟。
秦夺跟在他身后,被飘落的芦苇花扬了一脸。
“你要去哪?”不知走出了多远,他终于开口问。
“看到了吗?”司予停下脚步,指着远处一抹孤零零的暗绿色,“那里有一株大槐树。”
他回过头朝着秦夺笑了笑:“俗话说,‘槐树底下埋死人’,秦先生敢不敢去看一看?”
那棵树不知道已经长了多少年,像是将方圆十里的养分固在了这一方土下一样,浓密的枝干蔓延出一片苍翠,高逾十米,郁郁葱葱。
然而很快,他们就找到了这棵树长势如此喜人的原因——
树下有两座坟堆。
坟堆前没有立碑,不知道里面躺着的人是男是女,姓甚名谁——甚至连里面躺着的是不是人也不好说。
司予垂着眼看了面前的两座土堆片刻,问身旁的秦夺:“你怎么看?”
“消失的那两具尸体。”
“我同意。”司予蹲下/身去,捻起了坟堆旁的一小撮土,“可这个坟堆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。”
“这里是病毒世界,”秦夺垂着眼看他,“死去多年的尸体新鲜地出现在房间,并不足为奇。”
“有道理。”司予又笑了起来,“不过……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个传言。”
“什么?”
司予:“埋在大槐树下的人,会一直被困在槐树下,不能转世投胎。”
秦夺的目光落在面前的树干上,他知道司予说这个不是为了危言耸听,更不是什么封建迷信。
因为在病毒世界里,一切因果都有迹可循。
他沉吟片刻,回道:“我觉得这样有点说不通。”
司予转过头,瞬间对上了他的脑回路。
他之前就一直觉得黑裙女人和房间里的两具尸体关系匪浅,司予甚至认为,女人对待两具尸体的态度,几乎可以说得上是珍视的。可是眼下看来,将尸体埋在槐树下,明显是一种带着“诅咒”意义的行为。
那么在什么情况下,一个人才会希望自己珍视的人永世不得超生?
除非这两个人不是黑裙女人埋的。
但这样也说不通,因为这座剧院的主人明显是那个黑裙女人,退一万步说,就算是别人想要诅咒这两具尸体,如果她不想,也可以将尸体挖出来埋到其他地方。
光是杵在原地硬想无法得出结论,秦夺转过身,向着剧院背面走去:“先找找有没有其他线索。”
拨开层层叠叠的芦苇荡,趟过及膝的枯草丛,往前一直走就是剧院的正后方。秦夺站在楼底,抬起头,看向这栋深红色建筑物的最顶层。
那一层有一排窗户口,但有窗帘遮着,无法看见任何屋内的场景。
他又往前走了几步,突然,在一捧枯草根下,看见了一堆黑色的灰烬。
不只是草根处,连枯黄的草叶上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