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这么算了呗。哎哟,您这嘴怎么回事啊?咋去了一趟省城,就嘴歪眼斜的,别不是……中风了吧?”
苏清风听到声音,目光直直地落在那个双手插兜,靠在篱笆杆子上的男人。
那男人嬉皮笑脸的,有一股懒散的劲,却意外的不让人厌烦。
苏清风只觉得眼熟。
听到最后一句话时,他心中暗笑。
想起来了!
不愧是他爹——苏家村有名的二流子。
这说话做事,主打的就是随心所欲,且直击痛点!
村里人前面听着还好好的,觉得苏四卫这懒货也算是狗嘴里吐出象牙,开天辟地头一遭了。
但是听到“中风”那两字的时候,都突地一惊。
小一辈的可能还没感觉,但是老一辈的年纪大了,或多或少都会遇到这种毛病,也最怕遇到这种毛病。
这玩意沾上了,那就是老都老了,还走得不体面。
人群中,不知是哪个嘴碎的开始嘀咕,“我记得前些年,王老五就是得了这个毛病,一下子瘫在床上,拉屎拉尿都控制不了,一天到晚不知道要打扫多少回。”
“后来他那几个媳妇嫌这活又累又埋汰,家里的钱罐子也因为这个病掏空了。在年前下大雪的时候,抬着王老五进山里去了。也不知道现在咋样了……”
这么多年过来了。
还能咋样?
一个偏瘫的老人,又是大雪,又是深山的,一个大男人都活不下去,难道王老五就能活下来吗?
眼见众人的眼神变了,苏清风立刻跟他爹打配合:
“说起来呢,我还差点忘了一件事。本来我年纪小,不该瞎掺和的,可这事,我还不得不说了。”
“我家里人都知道,前些日子,我去省城厨师考级。我那时候在医院门口碰见水生叔。他那时候顶着日头,倒在地上。他那几个侄子,愣是因为几块医药费,不肯把他送进医院。”
“什么老叔往日对你们的恩情,背地里拉拔了你们多少回,我一个外人,一个小辈,就不多说啥了。我只问你们几个一句话,钱重要,还是命重要?”
茂林媳妇搓了搓手,笑着开口,“清风啊,你年纪小,还不懂事,可别在这瞎说。这账可不能这么算……”
话还没说完,一道女声就打断了声音。
白静不知何时捡来一根足有手腕粗细的树枝,冷笑着:
“这账不那么算,还能咋算?你话里话外都是我儿子瞎说。”
“怎么着?我儿子一个饭店大厨,天天往镇上跑,就连省里也不是没去过,你天天在这山窝窝的犄角旮旯里,懂得还有我儿子懂得多?”
茂林媳妇脸上青红交错。
这白静!
平时看起来温温吞吞跟个兔子似的。
今天她不过就这么提了苏清风一句,这女人就跟疯了似的跳出来咬人。
完全就听不得一句坏话。
甚至茂林媳妇有一种感觉,要是她刚才反驳一下,白静手上那根棍子,就会直接砸到她鼻梁上。
苏清风心中微暖,走到白静身边,一手托住她手腕,一手放在背后,给她顺气。
苏水生没吭声,一直冷眼旁观着。
只有以这种局外人的角度,他才更加能够发现……以前的他,简直蠢到令人发指。
他以为扶持兄弟,拉拔侄子,这样一家子安安生生的,不说大富大贵,至少能过上相对体面的日子。
结果直到现在,他才发现,他这哪里是养侄子,养兄弟?
分明就是养了一家的豺狼!
一群贪心不足蛇吞象的白眼狼!
想到这里,他的心反倒平静了下来。
只见他打开衣服内侧口袋,几张白纸被叠得整整齐齐。
仔细看去,就能依稀看见省医院敲的红印。
他递给一旁的陆丰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