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看着眼前这个稳如泰山的男人,颓然地坐在了沙发上。
“那就……按你的意思去办吧。”池右淮揉了揉额角,感觉自己真的是老了。
长江后浪推前浪,相信要不了多久,谢薄就会掌控整个池氏集团。
谢薄不是谢思濯,他比他爸更狠,翻手为云覆手为雨。
池右淮那个蠢材儿子,跟人家比,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。
好在,他怎么说也是他的女婿,是半个儿子。
倒也不算亏。
………
没多久,大洋彼岸的林以微在电视新闻里看到池西语宣布封笔的消息,惊得几乎不敢相信。
新闻发布会上,池西语痛快地宣布自己即将订婚,婚后将会回归家庭,不再从事任何艺术创作,至于专业方面,她会转专业到商学院或者外国语学院,继续完成学业。
林以微知道池西语不会轻易放走林斜,更不会轻易放弃自己闪闪发光的金边履历。
她是一个多么享受万众瞩目的女孩啊。
除非……林斜出事了。
只是瞬间闪过的念头,便让林以微全身的血液逆流、冲向头顶,她的腿软得支撑不住,坐在了地上。
懵了几分钟,她狼狈地爬到茶几边,抓起手机颤抖地给谢薄拨了过去。
谢薄在车里坐了一下午,直到看到手机屏幕上跳动着来自海外的号码。
后视镜挡着他的眼,看不清神情,修长的手指尖优雅地划开屏幕,接听了电话,嗓音依旧温柔。
温柔,且平静。
“以以,是我。”
“我看到池西语宣布封笔了。”林以微颤声问,“为什么?是不是林斜出了什么事?”
他没有回答。
“谢薄!林斜怎么样了!他被救出来了是不是?”
沉默,死一般的沉默。
寂静而难堪。
林以微坐在地毯上,眼泪肆意流淌着,“求你了,你告诉我好不好,你告诉我他怎么样了。”
“谢薄,说话啊!”
谢薄忍着五脏六腑的一阵阵抽疼,沉声问:“你把我的孩子怎么样了。”
林以微的手攥紧了拳头,捧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,咬着牙,发狠地说:“已经没有孩子了。”
谢薄闭上眼,掩住眸底的破碎,唯有眼角的红是藏不住的。
倏而,他嘴角冰冷地提了提——
“已经没有林斜了。”
………
很快,舅舅冷斯溱给林以微带回了国内的噩耗。
那辆接林斜去治疗的轿车沉入冰冷的江水之中,林斜,尸骨无存。
其实,考虑到林以微目前孕反的身体状况,他不该把这个消息如此冒冒然地告诉她,但即便不说,她也已经猜到了。
冷斯溱只是帮她知道了意外的更多细节。
“应该只是一场意外,那天路边结了冰,司机和他一起掉进了江水中,他不会游泳所以……”
林斜的确不会游泳,而且他很怕水。
那天之后,林以微住进了私立医院的加护病房。极不稳定的情绪让她妊娠反应很大,随时都需要有人照看着,避免身体出现任何意外。
不管林斜的死是不是意外,林以微都不该留下这个孩子。
每每想要放弃,甚至都提笔准备签字了,心脏总是翻来覆去地疼得要死。伴随着孩子逐渐长大,她隐隐感知到了ta存在,尤其通过关系知道了孩子的性别,是个女孩,林以微更加没有办法舍弃她。
她不能亲手杀掉她的女儿,她应该照顾她,保护她。
最终,这个孩子林以微选择留下来,好在她能够得到冷家最好的照拂,不用像她一样颠沛流离,惶惶不可终日。
住院的那段时间,她脑袋上时刻戴着一顶有点旧的春游小黄帽,就连睡觉都戴着,一分钟也不肯摘下来。
那顶帽子,她出国前在谢薄的书房抽屉里找到了。
她的所有东西,谢薄都保存得十分完好。
林以微注意到他甚至收集过她丢在他家的一次性胶质黑发圈。
这都不丢,于是她翻箱倒柜,四处寻找,终于在他书房的柜子第三层找到了这顶被他强行摘走的帽子。
林斜送给她的十岁生日礼物。
戴上帽子,小时候的种种,浮现在眼前。
林斜刚来福利院那段时间,好多小孩都想跟他玩儿,因为他长得漂亮,秀秀气气的样子,男生女相,面庞清丽,唇红齿白。
福利院的女孩们围着他,看他画画,男孩也喜欢凑他跟前,和他说话。
林以微性格很偏执,别人喜欢的,她就不喜欢。所以福利院最受欢迎的孩子,她偏不搭理。
一次也没有主动找林斜说过话。
林斜沉默寡言,不爱搭理人,常常独处,拿着一截短得手指头都快捏不住的粗蜡笔,坐在树底下绘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