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谓,青年惊了。还想说什么,苏颜斜睨他一眼:“明天五点起,你是觉得我做事没分寸,还是时间那么短?或者觉得她有什么事你能把自己赔给我?”
那目光已然有些不耐,于是这事就这么定了。
片刻后,苏颜在前头和执行导演边聊细节,边去看明天拍摄的地点,苏欢和青年跟在后面。经过一番交谈,她已经知道青年叫祁强,是苏颜多年老友。
“你们是一个画室的?”苏欢问。
“哪能啊,我哪是能画画的人。我姐和他一个画室,小时候爸妈工作忙,经常把我丢给我姐带,自然熟络。你呢,你是他学生吗?”
苏欢模棱两可的回答:“我上过他的课。”
“他上课很有趣是不是?”
“不知道,我睡着了。”苏欢老实回答,想想又补充,“他不间断的讲了一个小时的美术史。”
祁强噗嗤一声笑出来,又赶紧捂嘴。好在他们跟的不近,被议论的人听不到:“他故意的。肯定是那节课有领导旁听。”
苏欢点点头,确实有。
说话间对面已经聊完,祁强是工作人员,不能多作陪。
次日苏颜果然很早就醒来,悄声出去。苏欢无需妆造,睡到天亮,也起身。
拍摄地同样是在悬崖边,一侧的玻璃墙后是巍峨的山峰与勉强见底的山谷。苏颜就在玻璃前斜斜地坐着,一只腿蜷缩一只腿伸直,出神的望着画布。
这是一档夫妻综艺,邀请了国内即将离婚和已经离婚的话题夫妻进行旅游,重寻内心。苏颜参与的是其中一个交互环节,听嘉宾描述自己心目中的对方和自己。
因着人体结构,人眼向外看,人心向内寻。我们常常想像自己在外人眼中的样子,又常常被对方的呈现而迷惑。
嘉宾通过描述,被引诱着讲出心中最深的记忆,苏颜隔着纱,专心描绘。阳光同时洒在他和对面嘉宾身上,他愈专注平和,嘉宾越讲述的落泪。
苏欢骤然窥见另一条路上风景:找一个看起来合适的男人结婚,忍受他婚后的“巨变”且当事人浑然不觉,口角出现一次就会有第二次,生活中的琐事压垮属于浪漫的神经。
也许有人较为坚强,能够磨炼出另一根粗壮的神经来无视琐事,但显然,坐到此处的嘉宾都没能做到。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恍若砂砾,在长途旅行中将她们磨得疼痛难耐满腿是血,倒出来一看,仅仅是砂砾而已。
苏欢自问,换做是她,她能吗?大概也不能。父母都是逃避者,她自然也长着逃避琐事的血液。
只有蚌才能从沙子的折磨中凝练出珍珠,她不是蚌,是用尾巴换来双腿的小美人鱼,痛苦只能让她化作海上泡沫。
录制结束,苏颜被拽去参加饭局,苏欢独自回房休息。不知凌晨几点,她被人轻轻拍醒。还能有谁,是清洗完仍沾有酒味的苏颜。
苏颜半抱着她起身,迎向窗户的位置。
他说:“苏欢,你看那是什么。”
苏欢依言望去,忽的睁大了眼睛。窗外高耸的仍有积雪的雪山顶上出现一缕金色,随即整个都变得灿然。
真美啊,美得让人挪不开眼睛,只觉有热流涌动,即将突破眼眶而出。
“本也要带你来看的,我想你会喜欢。现在,起床我们走吧。”
走?苏欢虽然疑惑,但未多问。两人行李简单,两只背包已经装下。
此刻工作人员已经做今天的拍摄准备,在电梯间走动,苏颜牵着她的手,从楼梯螺旋而下。空旷的脚步声让她仍像在梦中。
“我们要去哪?”
“属于我们的任务完成了,趁早离开,免得他们麻烦。”
苏颜仿佛对这很熟,带着她去坐大巴,又沿着盘山公路向上走。天光大亮时,他的手机终于响了。
“苏哥!你怎么就这么走了!你躲他们犯得上连我也不打招呼吗?!”对面显然还想继续,苏颜已经默默挂断电话。
“他们…是谁?”
苏颜牵住她的手,踩着石子向山上走去:“将来想要合作的人。这些事以后我慢慢教你,现在专心爬山。”
应该要写写爬山的艰辛的,以免大家因此轻视自然,但苏欢不想讲。那些艰辛都在缓缓地粗气中,被踩到脚下,成为登顶的铺垫。人生是这么走过来的,山也是。
山顶狭隘山谷空旷,流云从山间倾斜过,远处山顶的雪照耀的此处亦亮堂。
又来了,那种想哭的感觉。
一个怀抱从背后环住苏欢,气息从耳边响起:“我知道你时常心有怯懦,恐惧前路,又怕我有异心。但你看,”
苏欢顺着他的手指看向远方,视线掠过空谷聚焦到远处的天。
“天地广阔,路途万千,何来拘束。”
藏在眼眶中的泪水蓬勃而出,苏欢知道,此生再不能爱上别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