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之后过了十年,雨革月十九岁了,族人们对他越发恭敬,其中尤以郑氏一族最为狂热。他们想着这样普通的孩子都能成为活神仙,那他们坚持这么久的修仙之路也一定是正确的,便更加卖力研究,且隐隐有走火入魔的倾向。
这十年的时间,原先的郑长老过世了,他的年纪算老当益壮,可说是走得突然。外传是离世成仙去了,但雨革月很清楚,郑长老是带人去埋外来者的尸骨时,不小心摔了一跤,后脑杓撞到一旁的大石头,当场跌死。讽刺的是,他死的地方还是当年他刺杀柳渊的地方,虽然已经没人记得那件往事甚至对他们的记忆来说,这是根本没发生过的事,因为柳渊还好好的存在着,可只有雨革月知道,他的四弟、五妹已经死在十年前。现在的柳渊、柳奴,是经由天地精华再造之躯,虽和原先的他们没什么两样,但记忆已经有了分歧,那就已经不是原来的他们。
「主人,又有外来者来了。」柳奴端着茶点进屋,现在的雨革月在眾人眼中娇贵得不行,他只要负责替族人祈福就可以,其他活儿都不需要做,那些人甚至希望雨革月下地时,可以有人揹着他,以免骯脏的地板污了他的脚。「郑族长正热情款待。」
郑族长是原先郑长老的孙子,今年才二十,很是年轻,唤作长老不符礼制,故改称族长。其心地还算不错,虽继承祖父的衣钵,却好像有些排斥做那些勾当,无奈郑氏宗亲庞大,这百年来的骯脏事哪是说停就能停的?光他一人也无法阻止人们的劣根性。「观察一下他招待的人又是哪里冒出来的傻小子吧。」
明明外人来怜瑶族,往往都是一去不復返,却仍有人愿意前来冒险,后来柳奴在那些外来者口中探下虚实,这才知道,原来怜瑶已被外界吹捧得十足高,种有毒性至强的黯焚花也不是焦点,而是那是神仙的居住地。只要抵达怜瑶,获得机缘,便能成仙逍遥。一去不復返的人们也满足了外界的猜想,以为他们定是成仙了,才会再也没人看见他们回来。
这吸引力可比黯焚花还厉害,这不,这几年来外来客简直前仆后继,纵是雨革月特意设下结界,都还是有人在无意中闯进来。
当然,闯进来的还是普通人,结界之所以不管用,那是无一从中作梗的结果。
「让那些人进来怜瑶,你在想什么?」雨革月知道无一很喜欢待在禁地的洞穴那儿,在柳渊被刺死的地方徘徊。情况许可的时候,革月会去找无一聊聊,而他也曾经质问无一让人突破他结界的做法。
「总要等待一个可以改变现状的人进来。」无一对此回答着。「整个怜瑶已没有清醒的人,要想改变,就必须靠外头的人,所以我刻意减弱你的结界,只有有缘者才能进来。」说着说着,无一还略带趣味道:「难道你就不希望那些外来者中,有昂的身影?」
雨革月在这十年中,似乎因为被封住七情六慾,连带得连思念都逐年锐减,对昂,他是有念想的,希望他过得好,希望他能好好的过日子,未来娶个好姑娘家结婚生子,却不希望还能再见面。
他寧可对方离自己、离这片土地远远的,越远越好,莫要再有牵扯。
「他不出现,才是好事。」雨革月说着,声音格外冷漠。
「是吗?你是这么想的吗?」无一似乎不信雨革月的话,他看着洞穴,看着他们五个人相依为命三个月的庇护所,眼里满是怀念,却更多的是惆悵。「如果,改变需要的是痛苦以及牺牲,那么,何乐而不为?」
是啊,何乐而不为呢?
「主人。」
雨革月还在自己的思绪中,但柳渊的叫唤声却让他回了神。「有事?」
柳渊刚进屋就看到柳奴在替雨革月倒茶,似乎正准备吃茶点,他刻意放轻自己的动作,深怕惊扰了雨革月的兴致。「是这样的,族长那边说,有外来的客人想要见您。」
「见我?」雨革月倒是来了兴致,这些年来除了族人外,他一次也没看过那些外来客,今日被指名见面,想必来者不是单纯想要见见活神仙的吧。
「一般来说,主人是谢绝会客的。」柳奴刻意忽略雨革月那发亮的双眼,她道:「族长没有回绝?」
「族长说了,一切交由主人决定。」
「这个族长,跟那长老比起来还真是不一样。」重生的柳奴还是一样冰雪聪明,她感觉得出现任族长对雨革月的特别。之前的郑长老礼遇雨革月,却流于表面功夫,善于观察的人都能看出,那并非发自内心的敬畏,而现在这个族长,对雨革月友好善待,说是尊敬,其中更多的是讨好。「我看这个族长,是对我们主人动了心。」
「贫嘴。」雨革月认为柳奴说得也算有根据,可他早就被封了七情六慾,对那些情啊爱的已没兴趣,更何况,他对郑氏一族没有好感,就算族长再好,他也过不了心里的坎。「柳渊,我愿意见那客人,你要族长带他过来吧。」
「是。」柳渊接到命令,便愉快地执行去了,反倒是柳奴皱起眉头,轻声道:「主人不怕其中有诈?」
「我已一无所有,还怕失去吗?」